民国三十六年是哪一年1947年箱尸奇案（一）

民国三十六年（1947年）10月30日，有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来到天津市警察局。这个女人姓董名玉芝，她的父亲生前曾任国民革命军师长。董玉芝长大以后嫁给了前总统曹锟的儿子。董玉芝对警方说她是来报案的：她的胞姐于本月25日走失，至今下落不明。

警方一听报案人是前总统曹锟的儿媳妇，连忙请她坐下来，还为她倒了杯茶水，请她把案情讲具体一些。董玉芝看样子有些着急，她坐下以后也不喝水，便急着对警方讲：自己的姐姐叫董玉贞，现住镇南道22号。姐夫李宝旿与新娶的太太施美丽住在大理道53号。

可能有人会问，民国年间不是实行一夫一妻吗？董玉芝的姐夫李宝旿除了原配夫人怎么还会有另一个太太，莫非他是与原配夫人离婚了？那董玉芝就不应当再管他叫姐夫了，这个关系有点乱。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民国年间虽然实行一夫一妻制，但有钱的男人纳妾却很普遍，而且法律并不禁止。有的男人纳妾以后另建新宅，妻妾不住在一起，两个女人平时不相往来，民间称这种形式为“两头大”，李宝旿与董玉芝的姐姐董玉贞及新娶的太太施美丽之间的关系，大体上就属于这种“两头大”的婚姻形式。

董玉芝对警察讲：本月25日一大早，姐姐去了姐夫李宝旿与施美丽的住处，没想到从此竟一去不归。据姐夫李宝旿说，姐姐当天下午5点多钟便乘一辆三轮车回家了，是他亲自把姐姐送上了三轮车，但直到天亮家里也没见到人。自从姐夫李宝旿与施美丽在大理道另建新居以后，姐姐从来没在那边住过。姐姐整夜未归，家里人就很着急。连日来，自己到处寻找，亲戚朋友家都问遍了，但一点消息都没有，到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姐姐仍不见踪影，自己担心出事，所以赶紧就来警察局报案。

董玉芝所报案情当即引起了警方的高度重视，案件相关人员居住在镇南道、大理道，那是天津当年著名的高档住宅区，不用说相关人员，都是有钱有地位的人，而且两处住宅相距不远，就隔了一条马路，正常说来三轮车最多十分钟就能到。如今五天过去了，一个大活人居然没有了踪影，确实很不正常。

警察局当即派人随着董玉芝来到了他的姐夫李宝旿的住处大理道53号，目的是进一步了解案件相关情况。大理道53号是一座三层的小洋楼，属于闹中取静的高档住宅。在这里警方见到了报案人，董玉芝的姐夫也就是失踪者董玉贞的丈夫李宝旿以及他的第二个太太施美丽。

李宝旿看上去三十多岁，身材高大，相貌清秀，他看到警察以后显得很热情，还有些激动。他说自己这些天正在为妻子失踪的事情着急呢，所有的亲戚朋友家都打听过了，谁都没有看见，为了寻找妻子，他还到报社刊登了《寻人提示》，说着他便递给了警察一份报纸，警察接过来一看，是当天刚刚出版的《天津民国日报》，上面果然刊登了一份《寻人启事》：

寻人：李董玉贞，年35岁（系已故董师长政国之长女），于36年10月25日下午5时，由十区大理53号乘三轮车外出至今未回，遍找无踪，如有知其下落者请赐信，备有重谢，绝不失言。李允之谨启。

警察看过了李宝旿刊登的《寻人启事》，又请他详细讲了一遍当时的情况，据李宝旿讲：他与董玉贞结婚十八年，有四个子女。子女如今都跟着董玉贞住在镇南道22号，他与新娶的太太施美丽就住在这边。前些天他给施美丽买了一件呢子大衣，董玉贞知道以后于本月24日找到他，要求给自己也买件同样款式的，他当时很痛快的就答应了，于当晚请董玉贞带上四个孩子以及董玉珍的母亲一道去中原酒楼吃了顿饭。席间，他与董玉贞商定明天上午到天祥商场去买大衣。饭后呢他又陪着董玉贞回到镇南道住宅，与孩子们嬉闹到午夜时分才驱车回到大理道这边。

李宝旿接着讲，第二天也就是本月25日，董玉贞一大早就来了，当时他和施美丽还没有起床，董玉贞进来的时候也没有叫仆人们开门，而是自己绕过房门，从汽车房进院，径直就进入了卧室。两个人见董玉贞来了，赶忙穿衣起床。李宝旿说，总不能空着肚子逛商场吧？一起吃完饭再去吧，董玉贞也同意了。他便让仆人给起士林西餐厅打电话，叫了一桌西餐和两瓶洋酒，吃过饭喝了酒三个人都觉得有点头晕，就又睡了午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将近下午5点钟。想到晚上公司有客人要招待，他便对董玉贞说晚上还有应酬，不能陪你买大衣了。董玉贞说那你把钱给我，改日自己去买。他便给了董玉贞1300美金，并想着开车送董玉贞回家，但董玉贞说，还要去一个朋友家，便坐三轮车走了，哪知道这一去就再也没有了踪影。他还推测说，我想她准是在三轮车上露了白，车夫抢去了美金，对玉贞下了毒手。他所说的“露了白”就是露了富的意思。

他还回忆说那车夫穿一身粗布蓝衣，脚下穿黑布鞋，三十岁左右，身材很魁梧，模样没有看清楚，最后他捶胸顿足对警察说，我要是用车送她回家就好了，就不会发生意外了，我真后悔啊。在这期间施美丽是一言未发，只是在李宝旿讲述的时候不住的点头以示自己也有同感。

警察又向李家的仆人询问了相关的情况。李家一共有三个仆人。仆人们说：五奶奶什么时候来的我们不知道，后来五爷让我们通知起士林送饭的时候，才知道五奶奶来了。进屋送饭时见五奶奶正坐在餐桌前，还说她已经饿极了。因为李宝旿在家排行老五，所以仆人们就管他叫五爷，管董玉贞叫“五奶奶”。仆人们接着说：下午五点钟左右，我们听见五爷在大门口送五奶奶的声音，知道五奶奶走了，谁知这一去就没有了消息。

警察做过笔录以后就起身告辞，临走的时候李宝旿还塞给警察一沓钞票，恳求说：请你们一定把那图财害命的车夫找到，我一定重金酬谢。警察又来到董玉贞居住的镇南道22号。在那里他们见到了李宝旿与董玉贞的那四个孩子和董玉贞的母亲孙庆勋。老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对警察说：姑爷和玉贞没有住在一起，姑爷与二太太住在大理道，玉贞带着四个孩子住在这边。我也在这边帮女儿料理家务，玉贞出事的前一天姑爷请我们到酒楼吃饭，玉贞说要买一件大衣，姑爷说明天跟她一块去买，吃完饭姑爷开车送我们回来的，回来以后他们一家子又玩又闹很开心，后来我就睡了，我以为姑爷住下了。一大早玉贞过来告诉我，她要去大理道，我才知道姑爷昨晚回去了，我嘱咐玉贞多穿件衣服，她就走了。

到掌灯的时候见玉贞还没有回来，我就着急了，打发佣人老崔去大理道看看，一会老崔回来说玉贞5点多就回来了，我就更着急了。正在这个时候姑爷来了，说玉贞坐三轮车去朋友家让我放心。可到现在已经五天了，怎么连一点信儿都没有呢。

警察觉得案情重大，但又不知道从何入手，只好暂且依据李宝旿关于“车夫图财害命”的假设，撒出暗探，查找那个“穿蓝色土布上衣，黑布鞋，三十来岁，身材魁梧”的车夫，不过警察也明白，全天津市的三轮车夫几乎都具有李宝旿所叙述的这些特征，要想凭借这些特征找出嫌疑人来，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在警察布置暗探，寻找三轮车夫的时候，董玉芝又来到警察局，说有些情况需要向警察讲一下，或许对于警察破案有帮助，什么情况呢？董玉芝对警方讲，姐姐董玉贞近来与姐夫李宝旿关系不睦，原因就出在施美丽身上，她怀疑姐姐失踪这件事与李宝旿、施美丽有关。警方一听这条线索觉得对破案很有价值，便请董玉芝能够说详细点，董玉芝便将姐姐董玉贞如何嫁给了李宝旿，李宝旿又是如何娶了施美丽以及在此之后姐姐与李宝旿、施美丽的纠纷冲突，原原本本的对警察讲了一遍。

据董玉芝讲，姐姐董玉贞是家中长女，父亲董政国是高级军官，曾任师长，在父亲率部驻守唐山时结识了开滦矿务局的一位董事，那人姓李。董政国见李董事的五公子李宝旿相貌清秀，聪明机敏，正在洋学堂读书，年龄也合适，便有心将自家长女许配给他。就当时的情况来看，董政国身为师长是军界高官，而李甲是商界巨富，两家结亲也算是门当户对。董政国将自己的想法对李董事讲了，李董事很高兴。民国十三年也就是1924年，经媒人说合李董两家为两个孩子订了婚。那时，李宝旿十三岁，董玉贞刚十一岁，两人都还不到结婚年龄，但亲就算定下来了。

五年以后，两人在唐山正式结婚。婚后李宝旿考入天津工商学院，毕业以后在家人的安排下，在自家拥有股份的中天电机厂任副经理。在这期间，董政国也退出军界，携家眷移居天津。那时的李宝旿与董玉贞，背后双方家庭地位显赫，婚后董玉贞先后生有三子三女，有一子一女因病夭折，现有二子二女。

李宝旿收入丰厚，家庭经济富裕，家里共有多名佣人，又有董玉贞的母亲帮着料理家务，小两口的家庭生活看起来似乎是幸福而美满，但是这种家庭生活的幸福与美满都只是表面上的，李宝旿与董玉贞的婚姻是典型的父母包办，两个人原本素不相识，李宝旿接受了新式教育，思想新潮，而董玉贞不仅没有进过学校读书，而且从小娇生惯养，长大以后脾气暴躁。两人的婚姻原本就没有感情基础，性格上的差异又使得他们婚后的关系越来越疏远。

婚后不久两个人就经常吵吵闹闹，弄得李宝旿下班以后不愿意回家。李宝旿感到生活没有意思，为了寻求刺激与解脱，他开始频繁出入歌舞声色场所，到了民国三十年的时候，他竟开始与一位当红舞女公开同居。董政国看到李宝旿闹得实在不像样子了，便找来李家二公子，也就是李宝旿的二哥，让他出面劝劝宝旿，注意一下自己与家人的脸面，做事不要太过分了。李宝旿也觉得自己这事做得理亏，又顾及董家的社会地位与影响，便不得不收敛了一些，最后给了那个舞女一笔钱，了断了两人的荒唐关系，但经过了这场家庭风波，李宝旿与董玉珍的夫妻情分大受损伤，原本只是董玉贞在家里发脾气，这以后李宝旿也变得脾气火爆，两口子吵架成了家常便饭，吵的狠了还会摔东西，甚至会动手撕打。

大约从民国三十三年起，李宝旿与施美丽黏在了一起。施美丽是个中德混血儿，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德国人。父亲施炳元早年毕业于美国雪力罗斯大学，学的是机械专业，毕业以后曾在德国柏林的多家工厂担任工程师。回国以后，历任天津西门子洋行机械工程师，怡和洋行机械工程师，开滦矿务局机电工程师等专业技术职务。母亲罗斯玛丽曾在柏林一家工厂里做秘书。施美丽还有一个叔叔，在历史上大名鼎鼎，叫施肇基，是首任中国驻美大使。

施美丽出生在德国，6岁的时候随父亲来到中国，入了中国国籍，她先是在天津外国租界的一所德国学校读书，17岁的时候在礼和洋行轮船部做秘书，23岁时在德国驻华领事海因里西家做家庭教师，给海因里希的儿子讲授德文。

李宝旿与施美丽之间还真有过一段富有浪漫色彩的爱情故事。民国二十六年夏天，施美丽随父母到北戴河避暑。这天施美丽正在海里畅游，不料腿部抽筋发生溺水，正在危机关头一个男青年游到深水区把她救了上来。由于受到惊吓，施美丽当时连人家的姓名都没问，只记得那人高大英俊，后来知道那人正是李宝旿。那年暑季，李宝旿刚从天津工商学院毕业，几个同学相约去北戴河游泳，正看到施美丽溺水，便冲了上去救了她。

时光一晃就是七年，民国三十三年，李宝旿与施美丽居然在德国驻华领事海因里希家再次相遇。当时施美丽正在海因里希家做家教，李宝旿则由他的五妹引领着来海因里希家做客。李宝旿的五妹在德国驻华领事馆工作，于海因里希挺熟的。尽管时间已经过去多年，但施美丽一见到李宝旿高大的身躯，马上就认出了这位曾经的救命恩人，而李宝旿也很快回想起了几年前的那一幕，两个人是又惊又喜，立刻拥抱在了一起。这以后两人便开始了频繁的约会，渐渐的就天天黏在一起。

李宝旿是在家庭生活处在一团糟的背景下，重逢施美丽的。施美丽年轻、聪明、貌美、开朗活泼有文化，又有欧洲人特有的率性而为的性格。施美丽的出现，使李宝旿有了一种枯木逢春的感觉。从另一边讲，施美丽那年22岁，正是女孩子思慕异性渴望爱与被爱的年龄。李宝旿相貌英俊，高大健壮，有身份，有地位，谈吐文雅，举止潇洒，出手阔绰，特别是救过自己的命。两人的相识与重逢充满了浪漫，尽管她知道李宝旿已经娶了妻，有了子女，但爱情给了她勇气与力量，让她不计后果的勇往直前。在民国三十四年八月一日，也就是他们重逢的一年以后，两个人在北平的一个私人教堂里以基督教的宗教仪式秘密举行婚礼，随后两人便在天津大理道53号租了处房子，公开组建了一个新家庭，开始了出双入对的新生活。

从法律角度讲，李宝旿与施美丽的做法，有点类似于“擦边球”。民国时期的法律规定一夫一妻，重婚要被治罪，但男人纳妾不算重婚，重婚与纳妾有什么不同呢？首先就要看有没有搞正式的结婚仪式。从当时的情况来看，李宝旿已经有家室，如今又与施美丽结婚，应当说多少有些重婚的嫌疑，但是由于他们是采用宗教仪式秘密结婚，而不是大张旗鼓的，搞坐花轿，拜天地拜高堂那一套，所以呢，也只能说是有重婚的嫌疑，这说明李宝旿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还是有所顾虑。但于几年前相比，这一次他的态度已经有了很大转变。什么转变呢？几年前他于一个舞女同居，没有任何结婚的打算，董政国一出面，他便收敛了起来，不敢再与那个舞女住在一起。如今，他与施美丽的关系，比当年与舞女的关系要亲密了许多，也带有了更多的婚姻成分，但却不再担心董政国出面干涉，这又是为什么呢？原来，此时董政国的权势已经大不如从前了，一来退出军界时间长了，“余威”已经差不多消耗光了。二来他近来身体不好，常年住在医院里，家里有了烦心事，人们一般不会对他讲。就说李宝旿与施美丽这件事情吧，因为担心他听了会生气，家人就没敢对他讲，这也是李宝旿在此类事情上较少顾虑的重要原因之一。当然施美丽在他心里的分量，也不是那个舞女能够比拟得了的，即使家人对董政国讲了，董政国真的又一次出面，李宝旿也不一定会再次退缩。

董政国由于不了解情况，没有出面干涉李宝旿与施美丽的事情，但董玉贞却咽不下这口气，她闯进了李宝旿与施美丽的新家，大骂两人是一对“狗男女”，一怒之下把房间的门窗都砸坏了，还说要到法院告他们重婚，甚至叫喊着要与他们拼命。面对着董玉贞的大喊大叫，李宝旿作何反应，这件事又该如何收场，此事与董玉贞后来的失踪有关系吗？